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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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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出吉塞尔写有住址的名片,慢慢地念给他听。“你们到那儿就能找到她的尸体,”她又补充说,“情况就这些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,我记下来了。不过,听我说,小姐——”

    利兹挂断了电话,走出了电话亭,呼吸一口新鲜空气。

    利兹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半个小时,直到她的神经松弛了下来,这时她又开始考虑她自己的事。她压住那篇有关伯纳德特的特写未发,满怀希望从吉塞尔那里弄到一点更精彩、更可靠的东西。可是现在这一希望落空了,别无选择,只有给巴黎的比尔-特拉斯克发去一点什么才行,无论什么东西都行。

    她调头向记者站走去。十分钟后,她便钻进了一个帆布棚。记者站内至少有100张写字桌,她无精打采地向一张旧橡木桌走去,那是她和另外两名记者共用的办公桌。椅子空着,利兹真希望那两名记者和她一样倒霉,为了寻找新闻疲于奔命。

    她把电话机挪到跟前,要总机接通美国国际联合通讯社驻巴黎办事处。摆在她面前的是她没有一则特大新闻,只有两则特写或许能引起老板的兴趣。一会儿,电话接通了,她找比尔-特拉斯克讲话。

    特拉斯克那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。“喂,哪一位?”

    “别傻猜了,比尔,谁还会从卢尔德给你打电话?当然是利兹,不会是别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正想问你,何时你交卷呢?”

    “比尔,六天了,真是倒霉透顶了。我一直颠着屁股到处乱跑,忙得不可开交,你可以相信我,能做的我都尽力去做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,有人见到圣母玛利亚了吗?”

    “比尔,打住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当真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答案肯定是一个特大的‘不’字。不过,还好,我好歹总算搞到了两条。虽说不能震惊世界,但它们毕竟是新闻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我打开机器,我一边听一边录音,利兹,讲吧。”

    “先讲第一个,行吗?”

    “讲吧。”

    利兹很投入地讲:“今天早上卢尔德发生了一起谋杀案,是发生在特区的一起惨无人道的谋杀案。人们从四面八方蚁聚此地祈祷健康,一个本地人却死于非命。被害者的名字是:吉塞尔-杜普雷,是个单身,26岁左右。她是在——在中午时分,在距离山洞不远的公寓内被人勒死的。她曾经担任过法国驻联合国大使查理斯-萨拉特的秘书,在纽约和他一起为代表团工作过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“两年前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现在,现在她在卢尔德干什么?”

    利兹咽下一口唾沫,真是特拉斯克式的考察。“哦,现在她是一名导游。”

    “一名什么?”

    “她眼下在卢尔德是一名导游,带人参观历史遗迹。”

    “好了,还有一个问题,凶手是谁?”

    利兹毫无准备,不知所措,只好随口编道:“我与卢尔德警察局联系过了,凶手仍不清楚。他们称正追踪几条线索,但未公布嫌疑犯。如果你同意,我可以继续追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有关谋杀,还有其他情况吗?”

    “噢,我告诉你受害者的一些情况:她长得很漂亮,确实很美,富于性感,而且——”

    特拉斯克突然制止了她,“别再费心了,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别再动什么脑筋了。得啦,利兹,你很清楚。你知道这不是我们要的那种新闻。每天在法国不知要发生多少起谋杀案,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谋杀案。你到那里去都干了什么?一个导游小姐,还不知道是被谁杀的。这种东西只能登在法国的报纸上,在纽约、芝加哥、洛杉矶等城市是没人感兴趣的,更别说是杜布克-托皮卡那样的地方了。当然,凶手若是大人物,有国际影响,那又另当别论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继续再下功夫,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突破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费太多精力了。我看这也不会有什么名堂。好了,还是讲一讲另外那一件吧,快点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因为在卢尔德关于圣母玛利亚是很难搞出名堂的,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伯纳德特身上,想彻底搞清在1858年以及后来一段时间,她到底都搞过些什么。材料只够写一篇周末特写,掀起一点小波澜。我已经把它写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吧,在听着呢。”

    利兹舒了一口气。“瞧,开始了。”

    她开始对着话筒讲起了她的特写。

    特写的引言部分,讲述了卢尔德每年通常有五百万游客,最近八天特区接待的人达到了历史上的最高峰——这一切无非是因为一位名叫伯纳德特的14岁农村姑娘所见的情景,以及她宣告的秘密。

    利兹继续讲道,伯纳德特死后,天主教会把她封为了圣女,于是部分神职人员及不少学者对伯纳德特所见的一切提出了质疑。为了陈述自己的观点,利兹像一位检查官,对这位农村姑娘提出了一系列的疑点。

    “伯纳德特的支持者们坚持认为,伯纳德特谈论圣母显灵丝毫没有利己动机,”利兹继续对着电话说,“学者们则认为,由于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,伯纳德特现身说法,成了众目所瞩的人物。有一次,她的父亲,弗兰可,看到来了许多人,就低声对跪在山洞前的伯纳德特说:‘今天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,好好干。’”

    利兹对自己绘声绘色的描写感到很满意,继续讲伯纳德特如何不相信山洞能治愈她的病。然后利兹又谈到了她在内韦尔的生活,修道院院长是完全怀疑怕纳德特看见圣母玛利亚显灵的。

    利兹在电话上讲着讲着,心里愈来愈感到不安。在她自己听起来这些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,而且俗不可耐,不知道比尔-特拉斯克会作何感想。

    她停了下来。“你觉得怎么样,比尔?”

    “当然,这很有趣,而且还使人感到有点吃惊。这些材料,你是从哪里弄来的?”

    “噢,大多是教会的支持者提供的——有本地的鲁兰神父,其他地方还有凯奥克斯神父和弗兰西丝卡修女,还有一些较低级的神职人员。”

    “这全是他们告诉你的?他们都反对伯纳德特?”

    “不,他们大多数都支持伯纳德特。我已经对采访材料作过筛选,以形成自己的新闻角度。下面还有一页,要念完吗?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”特拉斯克直截了当地说,“你的想法不错,利兹,不过我们没法采用。或许你刚才所讲的所谓的事实有它的根据,不过其中有不少的偶然因素,再加上穿凿附会,内容极不扎实,因此在世界性的争论中很难经受住考验。还有,利兹,如果你想戳穿一个圣女,特别是一个炙手可热,风靡一时的圣女,你就必须准备好过硬的材料,你至少有一条过硬,而且新闻来源无懈可击。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力,不过你的报道仍然是建立在沙滩上,我们需要的则是建立在磐石上。你明白吗?”

    “我想是的,”利兹有气无力地说。她根本无心顶撞老板,因为她心里明白,报道经不住推敲,只是为了产生轰动效应,精心选择了角度写成的。

    “因此,别管它了。睁大眼睛,继续寻找,”特拉斯克说。

    “找什么?”

    “寻找真正意义上的特大新闻——看看截止到星期天,圣母玛利亚是否在卢尔德显灵。若是得到了这样的新闻,尽管不是独家新闻,我也会感到满意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只有等等看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就等等看。”

    利兹知道他要马上挂断电话,不失时机地插进一句话,询问了一个问题,这本是她不愿提起的。“噢,比尔,还有一件事——只是出于好奇——玛格丽特采访的维隆事件进展如何?”

    “我想会不错的。她好像已经和他打得火热,说是明天准备交稿。”

    “啊,运气太好了。”利兹说。

    电话挂断了,她恨不得杀了自己。再见吧,工作;再见吧,事业;再见吧,巴黎。等着判处到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小城镇上去终生服苦役吧。

    的确,这是她成年以来最惨淡无光的时刻了。

    这时,她听到电话铃响了起来,心中默默地祈祷,争取得到缓刑。

    是阿曼达-斯潘塞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我真高兴,终于找到你了,利兹,”阿曼达说,“我已经和鲁兰神父谈过了,我说过我要找他谈谈。还记得吧?他非常地合作。”

    “合作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他告诉了我那个人的姓名,他从那人的手里买下了伯纳德特的日记。那人叫尤金-高蒂尔夫人。我这就去和她见面,我猜你也许愿意和我一块去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,不过不好意思,”利兹说,“关于伯纳德特,我已经了解得够多的了,可总部对此并不感兴趣,我手头上的材料已经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“唉,可别那样说。”阿曼达说。

    “我只能这样说,”利兹说,“祝你好运。你还是很需要去的。”

    在阿斯托里亚旅馆,保罗-克莱因伯格博士靠在床上,一边休息着,一边看著书,同时还等待着伊迪丝-穆尔打电话告诉他最后的决定。这个可怜的女人别无选择,可她任人摆布,这令他非常气愤。他的最后诊断,结论很明确,病人已进入晚期,若是不接受杜瓦尔博士的手术和基因移植,她只有死路一条。第一次奇迹已经破灭了,难道还要冒死等待第二次奇迹吗?作为她的丈夫,雷杰,很自私,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,对妻子的死活根本不关心,可是她却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了这样的一个人。

    这样的拖沓,真是急人,克莱因伯格真想摆脱这里的一切,回到巴黎舒适的公寓里去。

    这时,他身旁的电话铃响了起来,像号角一般惊天动地,打断了他的沉思。

    他拿起话筒,以为是伊迪丝-穆尔打来的,不料传来的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克莱因伯格博士吗?我是雷杰-穆尔。”

    回想上次见面和分手的情景,克莱因伯格不禁异常惊奇,现在雷杰说话竟如此的友好。

    “是的,穆尔先生,我正在等候您妻子的电话。”

    “噢,是她委托我给您打电话。伊迪丝告诉我,您曾经到饭店看过她。她身体很不好,我很感激您对她的关心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有关杜瓦尔博士的事您也一定知道了?”

    “是的,我知道了。她告诉了我有关她的新手术。”

    “她拿不定主意,”克莱因伯格说,“说是要和你商量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详细地谈过了,”雷杰高深莫测地说。

    “拿定主意了?”

    “我想见见您,想和您当面谈谈。您有空吗?”

    “随时恭候。我是为您妻子的病才到这里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咱们什么时候见面?”

    “现在吧,”克莱因伯格说。

    “您在阿斯托里亚旅馆,”雷杰说,“我知道那家旅馆。楼下有一个挺不错的花园,设有咖啡座。干嘛不在那儿见面——谈一谈——15分钟以后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好吧,15分钟后见。”

    克莱因伯格扔下书,翻身下床。他不只是和以前一样气愤,此刻又有点莫名其妙。究竟雷杰为何要见他?到底要谈些什么?雷杰为何不能在电话上讲他们的决定呢?摆在他眼前有两种可能:和卢尔德一家医院的手术室预约时间,或者收拾行装,打道回府。然而,他还是梳洗干净,系上领带,穿好外衣,精神焕发地下楼去了。

    他发现阿斯托里亚旅馆的花园清新怡人,喷泉水花飞溅,绿色灌木丛与上方的饭店黄色百叶窗和谐协调。花园里放着六张塑料圆桌和一些板条椅,仅有一张桌旁坐着人,其余全空着。那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那儿抽着雪茄,他便是雷杰-穆尔。

    克莱因伯格连忙走下楼梯,来到那张桌子旁边。穆尔也没有站起身,只是和他拉了一下手。克莱因伯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雷杰说:“我已订了咖啡,你看行吗?”

    “要我订,也肯定是这个。”克莱因伯格说。

    雷杰哈哈大笑,抽了一口雪茄。慢慢的,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。他再开口说话,声音凄惨,仿佛在责备自己。“很对不起,我们在城里闹过一点别扭。我并不是到哪儿都扯着嗓门对人嚷嚷的。”

    “当时你心里难受,嚷嚷几句也在情理之中,”克莱因伯格说,其实心里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喜悦。“你现在冷静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,冷静多了。”雷杰说。

    雷杰呆呆地望着侍者放下咖啡、奶酪、白糖,以及帐单,似乎并不太感兴趣。克莱因伯格断定雷杰的脑子里在想着其他问题,因此他并不急于说话。

    雷杰把杯子举到唇边,小手指很不协调地翘了起来,他尝了尝咖啡,扮了一个鬼脸,然后放下杯子说:“若是你不介意,我得说法国咖啡真是够呛。”他满脸歉意地说。

    克莱因伯格逗趣道:“我看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雷杰又吸了一口雪茄,然后把烟端端正正地放在烟缸上,显然是要言归正传了。“是的,”他说,“我和我的太太,我们谈了很久。对您的诊断,您没有新的想法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如果不尽快想办法,她恐怕很麻烦。”

    “博士,那个新手术是怎么回事?跟一般手术一样吗?”

    “可以说一样,也可以说不一样,”克莱因伯格回答说。他想方设法讲得通俗一些。“为了简单明了,我们不妨把整个治疗过程称之为手术,因为你所熟悉的手术过程——割开清理感染的骨骼,移植新的骨骼组织,进行球窝式陶瓷修复,安装人工髋关节等等。可讲到遗传工程,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。我不清楚杜瓦尔博士的具体手术过程,但我确实知道,关键部分并不需要外科手术程序,移植健康基因——不妨说和输血过程类似。事实上,这一部分也包括许多次注射,愿意听我解释一下遗传工程吗?”

    “很好,可我——我能听懂吗?”

    “你听说过DNA(脱氧核糖核酸),是吧?”

    “我——我可能看到过。”雷杰小心谨慎地说。

    听他的口气,克莱因伯格断定他并没有看到过,也不清楚DNA究竟是政府一个新机构的名称呢,还是一匹参赛马匹的名称?克莱因伯格知道他想得相距甚远。“人体是由细胞构成的,而每一个细胞内部含有十万个基因,分布在紧紧盘作一团、长达六英尺的DNA链条上。如果一个细胞变坏,产生了变异,引发癌症,并且迅速蔓延,机体便会出现危险。好了,基因拼接技术取得的成就,使专家们可以利用酶菌切割DNA链条,以健康的基因取代有缺陷的基因。我的说法过于简单,你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,对吧?”

    “我想我明白了,”雷杰说,其实他什么也不明白。“瞧,博士,我完全用不着彻底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,就好像我不懂计算机、电视机工作原理,可我照样接受它们、使用它们。好了,不管基因移植和其它什么东西,我只是要您一句话,接受这种奇妙的手术后,能否挽救我妻子伊迪丝的生命?”

    “只不过是有70%的把握。”

    “这对赌徒来说,已是求之不得了,”雷杰说着,拿起雪茄,磕掉烟灰,划燃火柴凑到雪茄上,“那以后她便能完全恢复健康了?”

    “完全康复。”

    “完全康复,”雷杰若有所思,“不过就不再是一个奇迹女人,也就是说不是出现奇迹痊愈的女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,她不能指望出现奇迹,恢复健康,她要恢复健康只能依靠医学——依靠科学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就麻烦了,”雷杰不经意地说。

    “麻烦了?”

    “正像她对你所说的,如果我失去了奇迹妻子,就会破产,我们就会一败涂地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,”克莱因伯格说,“当然,这不属于我的专业范围,恕我无能为力。”

    雷杰狡黠地盯着他。“真的吗,博士?您真的是无能为力吗?”

    顿时,克莱因伯格感到摸不着头脑。“有别的说法吗?”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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