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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当场逮住啦!”

    “那是彼得,”玛丽安说,“他一定在照相。”

    邓肯往后退了一步。“我不想进去,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但是你得进去。你得见见彼得,我真的很希望你见见他。”她突然觉得要紧的是他得跟她进去。

    “不,不了,”他说,“我不能进去。我看得出来,那样是会很糟糕的。我们当中有个人肯定会像蒸汽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,那很可能就是我。不管怎样,里面太吵,我受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请进来吧,”她说,伸手去拉他的胳膊,但他已经转过身,飞快地沿走廊跑去。

    “你到哪里去?”她伤心地在后面喊。

    “去洗衣房!”他掉转头来大声回答。“再见,祝你婚姻幸福,”他又加上一句。在他拐过屋角时她看到他呲牙咧嘴地笑着。随后,她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刹那间她想去追他,跟他一块儿走,她肯定再也没法面对房间里那么多的人了。但是,她告诫自己,“我得回去。”她穿过门道,回到房间里。

    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费什-史迈斯穿着毛衣的宽宽的后背。他身上是一件随便得叫人吃惊的条纹高领套衫。站在他旁边的特雷弗倒是穿着两件套西装加上衬衫和领带,打扮得无可挑剔。他俩正在同那个穿黑袜子的人在讲什么死亡象征的问题。她灵巧地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,免得他们追问她邓肯怎么没进来。

    她不觉走到了身穿青绿色衣服的恩斯丽身后,不一会儿便发觉站在恩斯丽那丰满匀称的身体另一边的便是伦纳德-斯兰克。她看不见他的脸,那是被恩斯丽的头发遮住了,不过她认得出那是他的胳膊和手。他手上拿着那个啤酒杯,她注意到杯子里的啤酒又斟满了。恩斯丽急切地同他低声说着什么。

    她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回答道:“不行,真见鬼!你别想套得住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玛丽安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,只见恩斯丽已经扬起手,使劲把酒杯往地上一摔。玛丽安吓得往后跳了开去。

    玻璃杯砰的一声摔得粉碎,交谈立刻终止了,就像电插头给人拔掉了一样。房间里一片寂静,只听见小提琴在低声叹息,显得很不协调,这时候恩斯丽开口说话了。“伦和我要向诸位宣布个好消息,”她两眼闪闪发光,为了取得更好的效果,她故意放慢了节奏。“我们就要有个孩子了。”她的口气很平淡。哦,天哪,玛丽安想,她这是强迫进行摊牌了。

    可以听到长沙发那边发出几声叫喊。有人在冷笑,彼得的一个朋友说道:“伦,好小子,真棒。”这会儿玛丽安可以看见伦的面孔了。只见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,下唇在抖动着。

    “你这该死的婊子!”他沙哑着嗓子咒骂。

    房里又安静下来。有个太太急忙开口讲些其他事情,但没人搭腔,也就只好住嘴了。玛丽安望着伦,她以为他要打恩斯丽,但想不到他竟然咧开嘴巴笑了起来,露出了满口牙齿。他朝大家转过身去。

    “各位听着,一点没错,”他说,“今儿趁各位朋友在场,我们现在就来举行受洗仪式,给肚子里的孩子受洗。我现在以我的名字替他命名。”他边说边飞快地伸手抓住恩斯丽的肩膀,举起啤酒杯,把满满一杯啤酒慢慢地朝她的头顶上浇了下去。

    太太们全高兴得失声喊叫起来;先生们大声吼着“哈!”,在最后一滴泡沫到了恩斯丽头上那时候,彼得从卧室里冲了出来,一边忙着往相机上装闪光灯。“就这样别动,”他嚷嚷道,立刻拍了个镜头。“太妙了!这张照片一定棒极了。嘿,这晚会真的棒极了!”

    有几个人很不高兴地朝他看了看,不过大多数人都不去注意。大家都立刻散开去交谈起来,房间里仍然响着柔美的小提琴的声音。恩斯丽浑身湿淋淋地站着,脚下硬木地板上是一汪满是泡沫的啤酒。她的面孔变了形:霎时间她得决定是否值得哭出声来。伦已经放开了她。他垂着头,嘴里含含糊糊地咕哝着什么。从他的神情来看,他对自己方才所干的事情似乎并不十分清楚,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,他更是懵然无知。

    恩斯丽转过身向浴室走去。几位太太喉咙里咕里咕嗜地发出安慰的声音,赶上前来抢风头,做出要帮忙的样子。但是有个人已经比她们抢先一步,这就是费什-史迈斯。他把高领羊毛套衫一把脱下,露出了一身肌肉,还有大片黑色的汗毛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”他对她说,“您得当心别着凉,对吧?尤其像你现在这种情况,着凉可不行。”他用套衫替她擦了起来。他关切地瞧着她,眼眶也有些润湿了。

    恩斯丽的头发一缕缕地披在肩上,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。她抬头朝他笑着说:“我们是第一回见面吧?”她睫毛上温湿的,不知是啤酒呢还是泪珠。

    “我想我已经了解您的情况了,”他说,一面用条纹套衫的衣袖轻轻拍着她的肚子,他的口气中饱含着象征的意味。

    已经很晚了。想不到的是晚会仍然在继续,早先恩斯丽和伦引起的那场风波已经自然而然地平息下来。有人把地板上的碎玻璃和啤酒清扫掉了,起居室里又响起一片谈话声,音乐照样在播放着,大家边喝边谈,好像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。

    不过厨房里却是一片狼藉,那样子仿佛就像发了洪水似的。玛丽安在一大堆脏杯碟中东翻西找,想要找出一个干净杯子来;她方才把自己的杯子放在外面什么地方了,再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,她想另拿个杯子来喝点饮料。

    干净杯子全用掉了。她拣起一个脏杯子,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,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斟上一小杯威士忌。她心里觉得很放松,有一种无牵无挂的浮动感,就像躺在池塘里水面上一样。她走到门道里,倚在那里向房里望去。

    “我应付得还行,应付得还行,”她自言自语地说。这使她很有几分诧异,但更使她十分开心。客人们都在那里(她眼光扫了一下,发现只缺了恩斯丽和费什,哦,还有伦,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哪里去了),一个都不少,大家的举动跟出席别的晚会没有两样;她自己也是如此。这些人都在支持着她,她可以自由自在地浮动,不用担心沉下去,她感到自己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,这使她很踏实。她心底不由对他们大家,对他们清晰的体形和面容充满了温情。她平时都看不大清他们的模样,这会儿,仿佛有一盏聚光灯照着似的,她把他们大家看得一清二楚。她甚至于对那些太太以及一只手正在做手势的特雷弗,还有办公室里的几位同事都产生了好感。身穿一身亮闪闪的淡蓝衣裙的米丽在那边笑着,艾咪并不知道自己的衬裙边沿露了出来,还在四处走动……彼得也包括在内,他手上还捧着相机,时不时举起镜头照相。他这副模样使她想起了家庭电影的广告,一家之主的父亲花去一卷一卷的胶片,拍摄的无非就是这些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的镜头,人们笑着举杯祝酒,孩子们庆祝生日晚会……有什么题材能比这更好呢?

    那么,这就是他的内心世界的真实反映,她快乐地想着,这就是他将来的模样。隐藏在他的外表之下的这个真正的彼得,并没有什么奇怪,没有什么可怕的,他只是这个可以朝夕相伴,开开心心地过家常日子的男人。这个在家庭电影中常见的典型角色。是我唤醒了他的内在本性,她想,是我挑起了他的热情。她喝下一口威士忌。

    这可是一番长长的找寻。她透过时间的走廊,一个个房间追寻过去,这都是一些长长的走廊,大大的房间。一切似乎都放慢下来。

    她沿着走廊边走边想,要是彼得真是那样,他到四十五岁时会不会挺着个啤酒肚呢?他在星期六会不会马马虎虎套件衣服,穿着皱巴巴的工装裤到地下室他那小车间里干活去呢?这一形象很令人安心,他会有业余爱好,他会舒舒服服的,他会像别人一样。

    她打开右面一个房门走了进去。彼得在里面;他四十五岁,头顶已经有点秃了,但仍然可以认得出这是彼得。在明媚的阳光之下,他站在烤肉架旁边,手上拿着一个长叉子。围着厨师的围裙。她仔细地在花园里寻找自己,但是她不在那里,这一结果使她大为扫兴。

    不,她想,一定是走错了地方,肯定还有其他的房间。现在她又看到在花园另一边的树篱上还有一扇门。她穿过草地朝那里走去,在经过那个纹丝不动的人影身后时,她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砍肉的大刀;她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她又回到了彼得的起居室里,手上拿着酒杯,倚在门框上,房间里还是那些客人,还是那么吵闹。只不过这会儿那些人显得更清楚,轮廓更为分明,距离更远,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,大家都准备回家了。一长排太太们穿着大衣,从卧室里走出来,趔趔趄趄地走出门,跟在丈夫后面,一边互相道别。那个身穿红衣服毫无立体感的小女子是谁?她的姿势就像邮购目录上的纸做的女人,微笑着转过来转过去,在大片白白的背景上折腾……不可能这样,应该还有一些其他东西。她又跑到下一扇门前,猛地将门拉开。

    彼得在里面;他身上是一套考究的深色冬装,手上拿着相机,不过这会儿她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了。再没有别的门了,她伸手到背后去摸门把手,不敢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,只见他举起相机瞄准了她;他张开嘴巴,露出了满嘴的牙齿。接着一道眩目的亮光在她眼前一闪。

    “别这样!”她一声尖叫,用手臂遮住了脸。

    “怎么啦,亲爱的?”她抬起头来。彼得站在她面前。真的是他。她伸出手,摸摸他的脸。

    “我吓了一跳,”她说。

    “你不胜酒力了,对吗,亲爱的,”他说,口气中既是怜爱又有些着恼。“我整个晚上一直在拍照,你该习惯这件事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张相片是照的我吗?”她问,温顺地朝他笑了笑。她觉得这就像一个有点破损的巨大的广告牌上画的那种笑容,广告牌上的纸已经一片片翘起,有的已经脱落了,露出了下面的金属底板……

    “不是,照的是房间那一头的特里格。没关系,等下再给你照。不过,亲爱的,你最好不要再喝了,你都站不大稳了。”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开了。

    那么,她还没有什么危险。她得趁早脱身,要不就太迟了。她转过身,把酒杯放到厨房桌子上,绝望突然使她的心灵狡黠起来。这都取决于她能不能找到邓肯,他是会知道该怎么办的。

    她朝厨房四周扫了一眼,然后拿起她的酒杯,把里面的酒倒到水槽里。她得留神不留下任何痕迹。然后她拿起电话,拨了邓肯的号码。电话铃响了又响,没有人接。她放下话筒。厅里又闪过一道亮光,接着只听见彼得哈哈大笑。她不该穿红色的衣服,它太引人注目了。

    她侧身走进卧室。我得留神别把什么给忘了,她跟自己说;我再不能回来了。在这之前,她一直在猜想不知他们结婚之后卧室里会是什么样子,她想象出各种各样的布置和色调。这会儿她明白了。卧室就会是这样,一成不变。她在床上的衣服堆里寻找自己的大衣,刹那间她都记不起它究竟是什么样儿,不过她最终还是找到了它,把它套到身上;她故意避开镜子。她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几点钟了。她朝自己手腕上一看,没有手表。对了,她把手表脱下来放在家里了,因为恩斯丽说她的手表同服装的整体效果不大相配。

    在厅里一片闹哄哄的谈笑声中,传出了彼得的声音。“请大家注意,我们来照张集体照,大家一起来。”

    她得赶快了。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从厅里溜出去。她得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才行。她又脱下大衣,把它团成一团挟在左臂底下,她指望这身衣裙能够有效地保护她,使她混在人堆里不扎眼。她紧靠着墙,挤在人丛中向房门走去,尽量躲在人们的身体和衣裙背后。彼得在房里另一头忙着安排各人的位置。

    她打开门溜了出去,急忙披上大衣,又在报纸上一大排乱七八糟的鞋子中找出了自己的套鞋,然后飞快地穿过走廊向楼梯奔去。这时候她可不能让彼得逮住,只要他发现了大喝一声,她就会像个木头人似地站住,僵在那里没法动弹,没法改变。

    她在六楼楼梯平台站住脚,套上了套鞋之后,又往下奔去,为了避免失脚,她一路上都扶着栏杆。紧身胸衣的金属支架和橡皮筋箍住了躯干,身上都觉得麻木了,每走一步都很困难,她得集中注意力……她想,我也许是醉了。可笑的是我并不觉得醉;傻瓜,你完全明白人喝醉了走到外面寒冷的空气中对毛细血管有害处。不过更重要的是跑出去。

    她走到空无一人的门厅里。尽管并没有人在后面跟着她,她觉得自己听见一种声音;声音很微弱,就像是玻璃发出的,它像吊灯的叮当声那样给人以一种冷冰冰的感觉,那是这个闪闪发光的空间里电流的高速振荡声……

    她走出大门,来到雪地里,沿着大街奔跑起来。尽管衣裙挡挡绊绊的,她还是尽可能快地跑着,只听见积雪被她踩得咯吱咯吱直响。为了保持身体平衡,她眼睛紧盯着人行道,在冬天连平坦的地方也靠不住,她决不能摔倒。彼得这时候也许就跟在后面呢,在这空无一人的寒冷的街道上,他也许静悄悄地在后面追赶着,时机一到就下手,就像他在厅里静悄悄地盯在客人身后抢镜头那样。这个黑色的射手隐藏在伪装的后面,一直全神贯注地瞄准着她,等她走到靶心当中来,这是个手上拿着致命武器的杀人狂。

    她在一块冰上滑了滑,几乎摔倒下来。等她站稳脚跟,她回过头去望了望,街上空空的。

    “别紧张,”她说,“镇静些。”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气一呼出来几乎就凝成了霜。她放慢脚步,继续往前走去。起初她只是盲目地往前奔跑,但这会儿她明白自己要去的地方了。“只要走到洗衣房,”她告诉自己,“你就安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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